舞音塔

林怀寒轻哼一声：“她的爸爸是一个作家和自媒体，能缺钱到哪里去？小女孩能够得到全面的治疗我是很高兴的，但是你去病房里看看跟她住在同一个房间里的其他小孩，都是患一样的疾病，家里人却因为经济原因只能为他们维持最基本的输血治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了，这么多媒体天天在病房进出，问了小女孩一次又一次，却没有留意过睡在她隔壁床的小孩，难道你就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红爵莞尔，这种事情他遭遇多了，早已见怪不怪，而眼前这个学生，就因为家里有钱的人还有别人捐款，而家境贫寒的人却只能眼睁睁等死而义愤填膺，以后遇到更险恶的事情还得了。

见红爵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林怀寒也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资源分配不公平，你见多了，我也见不少，但是除了适应就没办法了吗？你身为医生，就没想过改变些什么吗？”

“没有。”红爵回答得干脆。

林怀寒还以为他至少会客套地说一句“有，但是无能为力”之类的话，没想到这人对此完全没想法，也对，她听师姐说了，这个人就是因为钱的问题，没有救叶啸家的导盲犬，被叶啸妹妹记恨的事情。

见林怀寒不语，红爵难得开口解释：“世界的资源是有限的，有人得到的多，自然就会有人缺少，虽说国家制定的医疗制度有缺陷，但是我相信这已经是目前最符合现状的选择了，身为医生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它慢慢改进不是吗？”

“哼，这些话从一个无证医生嘴里说出来，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林怀寒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却不得不承认红爵说的都是事实。

“不说这些了，既然约你出来吃饭，就聊点开心的话题吧。”红爵恢复往常调笑的姿态，一双墨瞳妖冶摄魄，“比如说，你有没有男朋友？”

面对此等绝色，寻常女生看多几秒难免心跳加速，羞涩低头，林怀寒却从坐下来开始，眼神直视，神情平淡，仿佛对面坐的就是一个普通朋友，没什么特别的。听闻红爵开始打听自己的情感状况，也只是淡淡开口：“我有男朋友了，所以你别想了。”

正在喝红酒的红爵差点没忍住呛了一口。

这个人，该说她狂妄呢，还是嚣张呢？虽说问别人的情感状况确实有那么点意味，只是一般人也只会觉得他只是问问啊。这个人是怎么想象到他会对她有兴趣的。

林怀寒也不解释，嘴角却扬了起来。

红爵立即了然，所以刚才他是调戏不成反被调戏了？

“韩先生，啊不，红爵医生，很感谢你今天晚上的款待。”林怀寒用餐巾擦了擦嘴唇，拿起手机看消息，“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要回去了。”

话音刚落，从餐厅门口走进来一个人，身着白衬衫休闲裤，发型有精心打理过，虽然素颜，但是眉毛有修过，皮肤泛着健康自然的光泽，给人一种非富即贵的感觉。

再说了，颜值也非常优秀，如果说红爵是恶魔与妖精的结合体，那么来人就是青春校园小说里面走出来的男主角，令人如沐春风和拥有无尽的安全感。

那人径直走到餐桌前，非常得体地跟红爵打招呼：“你好，我叫萧祈秋，我家怀寒给你添麻烦了。”

见到萧祈秋，林怀寒也一改面对红爵公事公办的态度，罕见地开始撒娇：“哪有添麻烦……”

姓萧？红爵定睛一看，萧祈秋的虹膜颜色果然是黑中带蓝，虽说西餐厅的灯光昏暗，但红爵绝对没有看错。

两年前红爵接诊过一个病人，那人也是姓萧，虽说每一个病人红爵都会记得，但是这一个印象尤为深刻，就是因为病人的虹膜颜色非常特别，是黑中带蓝，一般黄种人虹膜都是褐色棕色或者黑色，唯独萧家，族人虹膜都是黑蓝色，如同颜色至深至纯的蓝宝石。

萧家出了名有钱，而那个病人的病，也非常特别，红爵也是费了一大番心思，才终于治好。

萧祈秋牵过林怀寒的手，林怀寒借着力站起来，身材娇小的她刚刚到萧祈秋的肩膀，巨大的身高差看起来却意外地和谐。

“医生再见。”林怀寒向他挥挥手，两个人便一起离开了餐厅。

难怪林怀寒在面对他的时候能神色自若，原来身边早就有帅哥作伴，这个林怀寒，果然不简单……

“我女儿今年才5岁，她特别特别乖，平时我回家一开门，总能看到她跑过来叫我爸爸，这么可爱的小天使，为什么上天这么残忍……”西装革履的作家对着镜头声泪俱下，镜头一转，病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黑色短发，眼睛圆圆地，里面充满了天真和希冀，她记得爸爸说过，这些叔叔阿姨都是来帮她的，所以每次她都会轻轻开口：“谢谢叔叔阿姨。”

被道谢的记者心里触动，忍不住多拍了几个小女孩的镜头。

之前小女孩是被安置在普通的四人间病房，相对来说住院费会便宜一点，但是每次记者来的时候隔壁床的父母都会扑过来央求记者也关注一下他们的孩子，作家怕节外生枝，第二天就找医生将女儿的病房升级成VIP单人间。

其实这样做是有风险的，毕竟现在他现在需要外界的捐款，如果被曝光自己有条件住VIP房，努力就全白费了。

当然了，媒体也懂这些，所以镜头也只局限在躺床上的小女孩，并没有拍周围宽敞的空间和用料上乘的皮沙发。

“师妹，你看了那篇推送了吗？”师姐签完文件，顺手就把圆珠笔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林怀寒眼疾手快，赶紧把圆珠笔抢救出来：“师姐，这是我的圆珠笔诶！”

“哈哈，这不习惯了嘛……”在医生办公室里，最紧缺的东西莫过于签字笔了，总是用着用着就不知道去了谁的口袋里。

“那篇推送我倒是有看过，写得很感人啊……”林怀寒漫不经心地点评。

师姐忍不住翻了个小白眼：“拜托怀寒，笑笑那么可爱，你就一点不心疼吗？”

“她是我的管床病人，你说我心不心疼啦。”林怀寒叹气，“但是每个病人都要这样心疼一次的话，那可也太累了……另外一张床的斌斌都快交不起住院费了，那他又该怎么办？”

“唉，那也没办法啊。”每次说到这种话题，大家总要忍不住感伤一番。

医生的天职是救病治人，谁都想治好自己手里的病人，但是医生也是人，除了受医疗水平的限制，也会受经济条件限制，不是谁都能逆天而行的。

早上7点，依然是在医生办公室进行交班，前天夜里值班的医生把夜里突发情况交代清楚之后，由实习生把科室里病情相对危重的病人情况读一次给接班医生听，然后开始查房。

林怀寒在血液科的带教老师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教学认真严谨，查房查到李笑笑的时候，依旧让林怀寒汇报病情。

“病人今年5岁，女性，刚开始是因为牙龈出血到医院检查，后来血常规检验发现三系下降，所以建议入院查骨髓，骨穿[1]结果出来是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已经进行常规支持治疗，具体化疗方案还需要讨论，目前还没找到匹配的骨髓可以进行移植，父亲有捐献意愿，但是不配型，所以没办法了。”对于李笑笑的病情，林怀寒早已经倒背如流。

“嗯，笑笑，今天有感觉好点吗？”带教老师点头，转而用哄人的语气问李笑笑。

小孩子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跟他们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把语气切换成另一种模式。

一开始的时候，李笑笑还有点瑟缩，最近几天见多了带教老师，知道眼前的女医生好脾气，也就渐渐放松了开来。

“嗯。”她点点头。

不料旁边的爸爸却神色紧张了起来：“笑笑，昨晚你不是跟爸爸说不舒服吗？见到医生不要怕，你现在是不是也不舒服?”

笑笑望着爸爸，隔了几秒又转头看向医生，欲言又止。

 [1]骨髓穿刺：选取骨盆的髂后上棘或髂前上棘进行穿刺，取骨髓进行诊断，是诊断大多数白血病必不可少的手段。